5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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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见二叔
杨 理
①那天清晨,黎明像一把利剑,劈开了夜幕,迎来了阳光。
②母亲缓缓拉开店门准备开始一天的经营。门刚打开就见一个人影从墙角蹿出,扯着那熟悉的大嗓门咧嘴笑道:“嫂子,早啊!”我和母亲皆是一愣,盯着这一大早闯出的“程咬金”猛瞧,只见来人上穿一件黑白相间的条纹上衣,下穿一条淡蓝色牛仔裤,脚踩一双棕色休闲皮鞋,精神饱满。
③“这,这不是二叔吗?”我惊叫道。
④二叔笑着向我点头,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钞票,用双手捧着递给母亲说道:“嫂子,这是去年年底你借我治病的钱,现在还你,共五千,你数一下。”母亲推辞再三,还是拗不过二叔,只好收下。站在一旁的我也不由红了眼,又想起了母亲说过的那一件事。
⑤二叔因为婚姻的不顺而自暴自弃,终日不务正业,酗酒成“疯”,成了人见人怕的酒鬼,有时又半醉半醒,半是疯癫,家人对他早已死心,任其自生自灭。父亲兄弟三人,除二叔外我还有一个小叔,我们家与小叔小婶家之间有一条过道,平时大家都是从此道进出,很是方便,彼此相处得也挺融洽。后来,听说政府在近几年内会对我们那一带房屋进行拆迁,有路有地的人也就赶紧在自家空地上建起了围墙,可父母一直在外做事很少在家,也没人通个信,对于此事也就不知情。不知从何时起,小叔小婶也在中间的过道内建起了围墙,立起了铁门,做起了小院,路被堵了。父母知道后由母亲先行赶回,父亲继续在外做事,可一切已成定局,路堵了出行也就极为不便,为此两家也起了争执,小婶让我们自个儿在房屋中间开路建道。面对蛮横不讲理的小叔小婶,母亲很是无奈,只能暗自落泪。
⑥“我说老弟呀,做人不能这样啊,都是亲兄弟,别把事做绝了。嗝……我是个酒鬼,但我人醉心不醉,我心里亮着呢!”二叔或蹲在地上或叉着腰向着楼上的小叔小婶喊道。
⑦他就这样一直在楼下喊,人喊累了,声音也喊嘶哑了,可楼上却未曾有一丝回应。在他们眼中,一个酒鬼的话,不管你在不在理都是无理,毫无分量可言。
⑧这事在二叔的声讨声中也就不了了之了,母亲最终还是在自家屋里凿了个道来通行。
⑨路是有了,房子却变窄了,可母亲的心倒变宽了。金钱冲昏头脑,利益看透人心。有的人,她看清了;有的人,她又重新认识了。我想,她一定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夜。
⑩那晚,暴雨像无数条鞭子,狠命地抽打着玻璃窗。街道上空无一人,只有狂风暴雨在路上徘徊。母亲哆嗦着身子准备去关店门,却见二叔从路口一路跌跌撞撞地过来,冬夜的雨凄寒刺骨,他被冻得瑟瑟发抖,他没有伞,浑身都湿透了,发丝淌着雨……忽然,脚下一滑,跌倒,挣扎了几下勉强爬起,踉跄了几步又再跌倒,又再艰难地爬起。
见此情景,母亲也忘记了寒冷,慌忙打着伞过去伸出手想扶起二叔:“他叔,你这是怎么了?这么冷的天,这么大的雨为何不在家待着?你干吗要这样折腾自己啊?快点儿,快点儿起来!”谁知二叔突然像溺水者瞬间抓住救命草一样,一把扯过母亲的双手死死地攥着。
“嫂子,我的好嫂子,求你,求你给我十块钱好不好?我好难受,好难受!我好久都没酒喝了,我控制不住自己,我就是想喝,我病了要死了,可是没人理我,也没人把我当人看,只会怪我喝酒,可不喝我难受啊,我难受啊!好不好……求求你,呜哇……”二叔像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,苦苦地哀求着母亲,说到最后居然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。
后来,母亲求助于周围的邻居,在大家的帮助下才把哭泣的二叔送回了家。有邻居说看二叔这情况估计是因长期喝酒,形成了酒精依赖,出现了精神障碍,估计患了酒精肝,如果及时就医还是可以治好的。那一夜,邻居的话及二叔雨夜哭泣的情景一直在母亲脑海浮现,她翻来覆去,一夜未眠。次日一早,她便奔走于各个亲戚之间,讲述昨夜之事,呼吁大家一起出力来医治二叔。她说,医治他,不管成没成功,起码我们兄弟出了手,没有见死不救,哪怕他真的去了,我们的良心也会安些。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,别说是兄弟,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“走了”我们也会难过……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,此事最终说成了,大家终于把二叔送进了医院,但听说小叔小婶没出钱。
二叔从医院出来之后再也不去找酒喝,人也变得勤快了,每次出去做工都给家里带钱,还知道孝敬爷爷奶奶,村里人都说二叔像换了一个人。
(选自《散文选刊·下半月》2019年8期,有删改)